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棠花为我妆在线阅读 - 闪亮亮的他

闪亮亮的他

    旁边就是公交车站,陈常走近看了看站牌,刚好有一部车能到他小区后门。于是也懒得折腾了,干脆就坐在这里等着。

    怀里的东西烫,他又怕热,索性就拎在手里。上车前还怕味道出来,特意把袋口扎紧了些。

    公共汽车安静、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主干道上,明明城市里的路面状况良好,但开起来却一颠一颠的,幅度不大,只是坐久了使人困倦。

    陈常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窗边,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朝外看,他也不想正事,只自顾自地神游。

    一会儿在思考晚上吃什么,不想开火,但又不愿意用三明治或者面包饼干凑合,太干了;一会儿又在想现在人们是不是不习惯坐公交了,他那会儿不论早晚,挤得真叫一个前胸贴后背,坐一回要用好几天来缓。

    车厢的设施很旧了,把手,座椅上覆了一层雾蒙蒙的灰,是经过长久使用后的颜色。后门甚至还关不严实,透了条缝,冷风呼呼地往里吹。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车子,倒也挺稀奇。

    正随便瞎想着,报站声响起,听到熟悉的地名陈常突然想起来自己该换置一波日用品了,床单被套,衣服袜子,还有些零散的小东西,全都要重新买。

    不过他刚起身走了两步准备下车,又返回原位坐下了。

    原因是这地方陈常之前来过好多回,繁华且高级的商业中心,品牌都是一线的,价格自然也不俗。

    今时不同往日,他虽然不差钱,但还是不愿意在这方面花费太多,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攒起来给温微生多买一个戒指,手表呢。再者这段时间温微生好像水逆,家里不太平,总会碰到些急需用钱的意外,所以陈常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了,得克制。

    但是到了家隔壁的商场,大门还没走进去,陈常就后悔了。

    他总是这样,过度纠结,孤僻怯懦,在讨人喜欢这方面毫无天赋。

    望着往来的年轻面孔,陈常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反正他闲,过两天再说吧。

    原因要细说起来,其实也挺莫名的,就是陈常很不愿意看附近的大学生们有说有笑地结伴而行——像春日里沾着露水的花,无所顾忌地尽情绽放。

    他们年纪正好,朝气蓬勃,拥有光明的前途和未来,他一接触心里就别扭,也不能说是自卑,反正就是不想看。

    明明天还没黑,温度却比他出门时降了不少。陈常走在路上,心情就和这阴沉的天一样,云翳笼罩,好生无趣。

    又想到下午和温微生话也说不上几句的状态,更郁闷了。

    其实要较真地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过于理想化的人,不看自身几斤几两,眼高于顶,净找比自己优秀数倍的人。

    人家又不是来做慈善搞扶贫,凭什么看得上他?

    如果温微生只是单纯的好,陈常看清彼此间的差距,他说不定真能识时务地放弃了。毕竟强买强卖实在是很没必要的一件事,又不是哪路来的神仙,好到逆天了,以至于人人都爱,非他不可。

    陈常不认为自己会拥有一段厚重、浓烈的感情,怎样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日日夜夜地期盼能得到他的回应。

    事实是虽然陈常对自我的评价不高,但到底谁都看不上,他一个也不喜欢。

    这个人以前碰不到,将来也不会有。

    都说不能轻易立FLAG,不然分分钟就被打脸。陈常的意料之外,果然来势汹汹地出现了。

    这一切就好像是偶像剧里演的那样,配合着温暖的背景和一段缠绵悱恻的BGM,主角从天而降,镜头一切,落下一个闪亮亮的他。

    那应该是四月下旬的一个周三,顶好的天气。阳光和煦,清风拂面,校园里的海棠和月季正值花期,一簇簇争先恐后地怒放。配上那碧绿的叶,遮天的梧桐,色彩鲜明,独有一份难以言说的幽美。

    陈常那时却没什么心思欣赏,一则这是别人家的学校,再怎么好看也和他没关系;还有就是……

    他最近,过得不太好。

    各种层面上的不顺利,外加失眠,多虑,情绪低落,陈常想了很多办法,都不大有成效。发展到后来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身心俱疲,很是痛苦。

    可能现在回想起因只是件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压根儿不值得一提。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啻于天塌下来了。

    陈常一面在他的死胡同里哐哐撞墙,绝不回头,一面又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不对,他应该去寻求专业医生地帮助,该治疗治疗,该吃药就吃药,病不讳医。

    但他偏不,比起正儿八经地预约医院,陈常选择转头进了家新华书店,扫着书名随便地买了两本心理学相关的书籍。

    这当然是在做无用功,没有道理说翻几本书就能精通此领域,否则人人都能去当医生了。再有就是……陈常挑的书也同他此时的状况一样,多少有点毛病。

    他不买那些真正实用、好歹有专业理论和数据支撑的书,净挑‘凡事努力论’的毒鸡汤看。

    比如为什么你会对你的生活感到不满足?这是因为你不够努力。

    为什么你此刻会焦虑,时不时有一种虚度光阴的负罪感?因为你没有拼命地努力。

    作为学生,你应该早上四点起来背英文单词,否则出了校园,踏进社会必没有竞争力;作为上班族,加班到深夜十二点也要保持妆容完整,这事关你的体面。把一份完美的方案摆在老板桌上然后第二天早上七点依旧光鲜亮丽地出场,惊呆众人,毕竟众所周知,职场的女强人,俨然是比超人更拼的存在。

    这好像在讲故事,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书只看了两三页,连目录都没翻完,就被陈常放在地上垫桌脚了。他本来就不想好,比起积极地寻求解决方法,他更愿意逃避到底。

    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敲大钟,然后去隔壁味道特别好的斋面。

    把错误示范用到极致的陈常,能好那才是见鬼了。

    一直这么崩着他也烦,到后来陈常干脆自暴自弃地放任不管了。

    睡不着那就不睡了,情绪低落也没什么不好,当今的社会丧才是常态;如果觉得度日如年也没关系,就当自己赚了,他的时间比别人的多。

    从隔壁图书馆借来的画册陈常没心情翻,但得尽早还掉。于是挑了个状态不错的下午,他顶着大太阳就去还书了。

    可能由于前两天睡眠不规律,饮食还不健康,回来的路上陈常竟然罕见地低血糖了。

    他平常是没有这个毛病的,几年里低血糖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那种眼前发黑的感觉陌生又恐怖,在角落里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陈常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刚准备站起来早点回家,突然看见前面正走着路的好些女同学都停下了脚步,彼此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他不爱凑热闹,没有一窥究竟的打算,但下意识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一眼。

    没什么大事,只是迎面走来了一位男老师,白衬衣,戴眼镜,身高腿长,手上拿着一本教材。

    他的眼镜不是老师刻板印象中的那种大黑框,而是精致、讲究的银框,细细一条,日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说实话,眼镜这个单品实在挑人,哪怕是男明星戴了也得靠脸去衬它,和平共处的常见,相得益彰,显得整个人更好看的却少。

    他像是一阵风,转瞬即过,留下满园的惊艳和芬芳。

    陈常望着那一臂就能拢住的窄腰,整个人都看呆了。

    这就是人家的大学生活吗?

    未免太过多姿多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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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怕老师好像是天性,虽然陈常出校园已久,但这种潜意识根深蒂固,对于惊鸿一瞥的那位,他顶多是当作之后的谈资,除了偶尔间会突然想起‘在某某学校里见到过一个帅哥,真是绝了,从没见过他那样的’外,陈常还真生不出什么别的心思来。

    又过了一周,陈常去给借他图书卡的那位朋友送东西,在西门站了十来分钟那位同学才发来短信说社团活动走不开,让陈常去六号楼找他。

    只是多走两步路,举手之劳的事情,没什么愿不愿意。可惜陈常对这里实在不熟,绕半天走出满头的汗还没看到他们学院的六号楼,快要放弃时,抬头依稀间瞥见一个数字五。没多想,陈常连忙走进了后面那栋楼。

    玻璃门缓缓阖上,室外的闷热顿时被隔绝,清清凉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可能还在上课的点,大楼里空荡荡的,鲜有人影。

    陈常上了三楼,走了一圈没看到社团活动室,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找对地方。可是今天已经走累了,陈常不打算再折腾了,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东西改天再给。

    经过某一个教室时,一道好听流利的嗓音从耳畔淌过。毕竟陈常不是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难免会感到心虚,他不敢多驻足,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走了。

    还是上回见到的那位老师,宽肩劲腰,气质斐然。他今天摘了眼镜,五官如何看不大清,但只是一个模糊的脸部轮廓也好看得令人惊讶,明明是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可分明好像有聚光灯打在头顶,出挑得过分了。

    而且他的英文口音纯正自然,念专业词汇的时候很好听。

    在这样的学校里全英文授课确实是很寻常的一件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常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忍不住再一次对他底下的学生们羡慕嫉妒恨。

    不讲他的教学水平如何,有这样一位老师,之后回忆起大学生涯只怕也与别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