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睡觉

    晚上陈常果然没开火，他吃的是下午买的那些点心月饼，微波炉里转一圈味道依旧很优秀，好歹是半个多钟头排队排出来的，所以当作晚饭也不算凑合了。

    收拾过饭厅之后陈常在书房构思新作品的草稿，笔拿了又放，最后实在没忍住，彻底抛开了。

    照例，他先是点进秦正初的朋友圈偷摸窥视情敌的动向，可能人家今天是真的挺忙，到现在只更新了一条动态。

    八点十五分的时候，发了九张照片，其中一张风景，三张自拍，其余的都是合照。配的文字是：收官啦！小秦的三天演出完美谢幕，感谢家人们的捧场[鞠躬][鞠躬]。

    陈常点进照片挨个儿放大看，很好，没有温微生的身影。

    他们今天应该是没见面，温微生瘸着脚特地来看他这一场，都没能有幸进到他的照片里，可见彼此的关系还不那么深厚。

    陈常略感欣慰。

    关掉照片后，他又点开和温微生的聊天界面看了半晌，脑子里闪过很多个打招呼的话题，但始终不敢付诸行动，最后只能按了手机，郁卒地同自己生闷气。

    他这一天过得糟糕极了，从早到晚，一件好事也碰不到。

    第二天中午，陈常边吃饭边刷手机，一晚上过去，他想好该怎么开口了。

    他要问温微生是不是喜欢看音乐剧，要是方便的话，之后他们可以约着一起去看，因为刚巧，他也是这方面的爱好者。

    陈常打下这行话时脸不红心不跳，毕竟人答不答应还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陈常也不必等他回复，刷波存在感就行，旁的也指望不到。正退出时，朋友圈旁边正好显示着秦正初的头像，不消多说，陈常必然是要点进去扫一眼的。

    初见：我们温老师推荐的神仙餐厅，就一个字，牛。

    这回就一张图，主要拍的是那些精致，华而不实的菜品，陈常没觉得有什么好。只是左上角有只手，细腻莹润，指节修长。

    这双是谁的手也不用多说了，他就是不加那段话陈常也认得出来。

    人比人气死人，陈常酸得眼都红了。

    温微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太犯规了，你就不能雨露均沾吗！我也要和你出来约会。’皱了下眉，同样是不知所云，秦正初可比他讨喜得多了。

    “哪有这么好。”听着对面喋喋不休地夸赞，温微生实在不敢当，无奈地笑了笑。

    秦正初拿着一大盘芝士蟹宝，边挖边含糊说道：“等下我们先去买咖啡，然后打卡一家特别有名的冰店。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绕半条马路，去外文书店看看。晚上就约朋友玩儿剧本杀，完美的计划，你说是不是？。”

    温微生十分捧场地应道：“嗯，没错。”

    都说计划不能定得太紧迫，一条条仔细地列好，到最后总会有意外来打破。刚取完咖啡，温微生接了个电话，便不得不略感遗憾地对秦正初说：“抱歉，下午不能陪你了，等会儿要出去一趟。”

    秦正初耷拉着脑袋，失落道：“可我们才刚吃了顿饭……”

    温微生不忍心，想了想，问道：“我爷爷打电话来让我去老房子拿点东西，那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秦正初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他又何尝不是？

    “那就说定了。”

    秦正初可怜兮兮地点头，咖啡也不喝了，只放纸袋里让温微生提着。他则一只手勾着温微生的臂膀，亲密地与他并肩而行。

    温微生没什么反应，只是脚步微顿，愣了片刻便照常走了。可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坦然——胸腔下那颗心砰砰作响，跳得飞快。

    他很紧张。

    “打车过去就二十几分钟，不远，也在这个区。”温微生说。

    秦正初问道：“那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嗯，很早了，上大学之后就搬走了。”

    秦正初点头，好奇道：“那为什么还会有东西落在那儿呀？”

    “从小到大，我留下来的东西太多了。我爷爷舍不得扔，就全原样堆在里面了，”温微生说，“虽然平常固定时间会有阿姨去打扫，不过估计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不要介意。”

    秦正初忙说：“怎么会，那是你没去过我的狗窝。”

    这倒是实话，秦正初没有洁癖，他对自己宽松，对环境也没那么敏感。看这地段和出租车行驶的方向，他以为温微生会带他去年代久远的老公房，最好的不过就是新式里弄，但完全没想到……

    会是这样一栋花园洋房。

    不是自建的楼房，而是正正经经的市区别墅，白墙红瓦，梧桐遮天。

    秦正初看着路牌，惊讶道：“这应该是保护建筑了吧？”

    “想哪儿去了，”温微生笑了笑，“老小区而已，再走一段那边才是贴牌的优秀历史建筑。”

    秦正初满眼的羡慕，等走到里面看见那个大花园时，更是抑制不住地大惊小怪起来。

    倒不怕人笑话，早几年时他中二的文艺气息极浓，刚到这个城市，秦正初就幻想着自己能租一套市中心的老洋房，出门便是咖啡馆，随手一拍就是复古的景色，生活气息与小资情调皆有。后来显而易见地没成，先不讲老房子居住起来的弊端，那价格他也下不去手。而且压根儿找不到房源，往往前一天中介和他发消息，隔天再去问时已经订出去了。

    后面被渐渐地认清现实，他也不再做梦了，但总归还是有这么个念想。

    温微生领着他走上台阶，开了大门，“我不记得东西放哪里了，得找一会，你坐着等我吧。”

    秦正初点头，看着脚下的木地板，他又问道：“哪里换鞋？”

    温微生挥了挥空气中的尘土，“不用了，直接进去吧。”

    这里倒不像他说的只是个堆放杂物的老房子，里面干净整洁，由于收纳得当反而有些空荡荡的。不过从家具装修上确实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风格样式较为老旧，而现代化的家电几乎没有。

    秦正初坐在单人红木联邦椅上，午后阳光在他腿上浅浅地镀了一层金晕。看着满目绿意的窗外，他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之前秦正初为了自己的钱包考虑，硬是想了很多拔草点。比如潮湿，吵闹，地方窄小，周围环境脏乱，蚊虫多之类的。

    可来实际参观一下，老洋房那是真的香，太有味道了，且闹中取静，浪漫典雅，就像活在诗里。

    秦正初喜欢得不行，所以等温微生一出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这里的房价是不是特别逆天？”

    温微生把盛着温水的玻璃杯放他面前，“不清楚。”

    “反正我肯定一辈子都买不起了。”

    温微生随口道：“房子太老也不好，格局现在都不适用了。重新装修的话，还不知道有多烦。”

    “也是，”秦正初应道，“所以就一直白白地空关着？”

    “嗯。”温微生道。

    暴殄天物啊！

    秦正初终于忍不住抱起不平来。

    等了一刻多钟，温微生才把东西找齐。他抱着一大箱子从楼梯上缓慢走下，近时才道：“太难找了，有些东西我完全不记得放在哪里。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秦正初摇头，问道：“都是些什么呀？”

    温微生把箱子放在小八仙桌上向他展示，“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突然要看这些了。”

    秦正初没有整个弄乱，只是随意地翻了翻。有几大簿笔记本，相册，用过的宣纸，甚至还有两本温微生高中时期的练习册。

    他对后者很感兴趣，翻开看了下，惊叹道：“哇，果然是学霸！”

    书页上凡是写了的题目都是全对，干干净净，很是赏心悦目。

    秦正初侧头看了看温微生，生活条件优渥，教育资源想必也不差了。他一路顺风顺水，所以性格温柔谦逊，难怪同他相处起来如此轻松自在。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温微生不好意思让他再看下去，忙收了箱子，赶紧出去了。

    “这是梨树。”在院外，顺着秦正初的目光，温微生答道。

    “这么大一棵，开花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

    温微生弯了下唇，言语中颇为怀念道：“我还记得以前邻居家养了只白猫，很聪明，没事就喜欢往我们家院子里跑。主人会站在二楼阳台上喊它，有时候会乖乖地回去，大多数时候就爬到那棵梨树上装没听见。”

    秦正初笑出了声，“现在他们还住着吗？”

    “早就搬走了。”

    秦正初叹气，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温微生陪他走了半条马路，然后在街口的私房烘焙店里买了一堆的面包可颂让他带走，晚上玩游戏的时候可以分给朋友们。

    “这也太多了……”秦正初双手抱着个大牛皮纸袋，讷讷道。

    温微生拦下一辆出租车，朝他挥手，“走了。”

    下午空闲时秦正初看着自己拍的那些照片，没忍住全给P了一遍，P完之后按照惯例又特别想发朋友圈。征得温微生同意后他立马上传，还配了一段含糊其辞的文字：从小生活的地方。

    又自己评论自己：你们说是谁的？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在陈常眼里这含义十分明确了。他很有危机感，但硬是忍到夜深人静，寂寞空虚时才发消息骚扰温微生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陈常：想和你睡觉。

    温微生：……

    难以想象，他就是为了这个人，和秦正初闹了矛盾。

    细想原因，甚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