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怎么在这里你特地跑来跟我睡觉(原创插图)
纽因是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敲醒的。 他有起床气,尤其是对这种暴力叫醒法。因此有些烦躁地开口问道:“谁啊?” 阿曼德已经醒来,走开去做其他工作了,为了生存,牛仔队必须快马加鞭地部署该做好的事情,这只是他们的第一场胜利。如果想要生存,他们需要不断向前。 而身为大哥,阿曼德的身上承担了太多责任,才会在昨日短暂地陷入情绪之中。 能这么敲门的人,显然不是阿曼德。 “弗里斯兰被丹鹿哥叫过去了!”雷顿急急忙忙打开门,冲进房间里,看到睡眼惺忪的纽因。 丹鹿,牛仔小队的二当家,平时神出鬼没的人物。外人眼中真正的笑面虎——谁能想到他的哨兵兽形居然是一头鹿?有的时候,他比肉食系哨兵更让人忌惮。 他的本名是丹尼尔,但大家总叫他丹鹿。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丹鹿。 “丹鹿哥他……”雷顿话还没说完,就被纽因一把扯到床上,头撞到了枕头上。纽因一个翻身,跨上了雷顿的大腿,一把捂住了雷顿的嘴。 雷顿吃惊地睁大双眼,他的鼻间都是纽因的气息——他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知道是憋气憋的还是别的什么。 纽因困得要死,坐上雷顿的腿之后整个上半身就塌了下去,黑色的中长发软软地拂在雷顿耳际。他们靠得很近——雷顿敏锐的感知能听到纽因的呼吸声,还有他吹拂过他的气息,纽因的双眼近在咫尺,清澈而透亮,带着一点未睡醒的懵懂。 “……别……吵,让我睡……会。”慵懒而缱绻的声音,在雷顿耳边炸开。 说完这句话之后,纽因就又迷迷糊糊地压在雷顿身上,整个人都又睡死过去。 不怪他,他实在是太困了,向导又没有哨兵那样天生的恢复能力,睡上三四个小时又能活蹦乱跳。 直到他睡饱醒来后,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身下好像压了个活人。 “雷顿?你怎么在这里?你特地跑来跟我睡觉?” 面对纽因的无端抹黑,雷顿瞪大了圆溜溜的豹眼,眼眶都有些发红:“我来和你说丹鹿去找弗里斯兰谈话了,结果你压在我身上睡到中午!” 纽因慢腾腾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二哥怎么了?他很温柔啊,又不会对弗里斯兰做什么奇怪的事。” 丹鹿哥把弗里斯兰叫过去,顶多也就谈谈话。纽因对此完全不担心。 他那是只对你温柔好吗!雷顿在心里吐槽道。 从小到大,丹鹿虽然对谁都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但能骑着他可劲儿折腾的也只有纽因一个。其他人要是稍微触碰他一下,丹鹿的鹿蹄子可以将任何一个肉食性哨兵踢出十米远。但丹鹿最惊人的不是他的战斗力,而是他的嘲讽能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能被他生生骂哭,可见他文字底蕴之深厚,嘲讽能力之强悍。 “行吧,我待会去看看。”纽因将牙刷塞到自己嘴里,转头问雷顿:“你怎么还不走?” 你怎么还不走? 要不是你把我睡到现在……不是……我早就走了好吗? 雷顿吃了哑巴亏,欲哭无泪地走远了。 洗漱好后,纽因慢腾腾地挪到了丹鹿的居所。果然看见弗里斯兰从丹鹿房内走出来,看见纽因,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丹鹿的声音就已经在房内传出:“是纽因吗?快进来吧。” “好。”纽因握住弗里斯兰的手,捏了捏。“他说什么你都不用太在意。”他知道弗里斯兰最听他的。他虽然不知道丹鹿对弗里斯兰说了什么,从他的神色里就可以揣测一二。只是以弗里斯兰的性格,不会像雷顿那样大张旗鼓地展现出来,而只会选择默默地埋在心里不让纽因担心。 那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即使身为向导,他也并不需要一个脆弱到遇见什么烦心事都让他来抚慰的哨兵。 每个人的情绪精力都是有限的,都需要用到最需要它的地方。 弗里斯兰并不是那种“我什么东西闷着都要你来猜猜看猜不中我就摆脸色给你看”的家伙,他是真的觉得这些小情绪自己消化就好了,过了一会儿他照样能以最好的状态面对纽因。 “嗯。”弗里斯兰低下头蹭了蹭纽因,走开了。 纽因走进房内,丹鹿坐在圆桌前的座椅上,他有一头柔顺的浅色长发,因为兽形是草食系的鹿,人身时高挑修长,却并不显得柔弱,而是优雅而高贵。 从纽因记事起,丹鹿就已经在他身边陪伴他了,他的初等教育也是丹鹿帮忙完成的。丹鹿读过很多书,他的房间里除了床、桌子、椅子之外,四面的墙壁上摆满了书。牛仔向来不爱看书,因此双枪帮前来劫掠的时候,他的屋子根本没有什么改变。 他招呼纽因过来,眼眸微眯,笑着望向纽因。 “刚起来?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就连声音也一直是那么温柔,很难想象别的哨兵被他骂哭时他是如何说的。 原因无他,丹鹿对他一直都是那幅温温柔柔的模样,根本没说过重话。 桌子上的盘子内摆放着纽因最爱吃的糕点,丹鹿总喜欢把事情安排得无微不至,对于和纽因有关的事尤其如此。 但对于丹鹿,纽因还是有些愧疚的。这是纽因毕业回来后和丹鹿的第一次私下见面,他有些不安地坐下,他认为自己的成绩对不起丹鹿为他联系上那么好的学校。 “担心什么呢?”丹鹿将甜点推到纽因身前,芝士蛋糕、水果茶、小块的炸肉块和果酱面包,这不像能出现在牛仔餐桌上的东西,纽因喜欢吃这些东西。 丹鹿曾经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家族被双枪帮劫掠没落后进入了牛仔队,从此跟着队伍走南闯北,即使毒舌,对于加入牛仔队也毫无怨言。 “我的学业……” “你好好地毕业了,做得很好。”丹鹿笑道,“吃吧,享受美食才是最重要的。” “嗯!”纽因拿起叉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些东西还是丹鹿亲手做的,这才是最惊人的地方。 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在前,他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执念就是执念,现在完成不了,之后有机会再说。如今,荒野、兄弟和美食才是最真实的。 要说失去的东西,丹鹿从王冠跌落尘埃,弗里斯兰在进入马厩之前显然是个贵族。他们失去的都比纽因多得多,可他们从未抱怨。 纽因把盘子里的美食一扫而空,丹鹿也不打扰,也不说教。直到纽因吃完,他才将盘子收到一旁,递给纽因一张干净的布帕。 “对了,那个麻叶……”纽因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阿曼德早上已经跟我们说了,我们不会和这种东西进行一切接触,谢谢你的提醒。”丹鹿笑着回答。 不愧是阿曼德,效率奇高。 “我这边也从商人那儿收集到一些信息,能使用到麻叶的一般是哨兵,也有部分向导,而且每次小规模战争后麻叶的销量就会急剧增加。你比较了解,能和我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吗?”丹鹿望着纽因,问道。 “这种东西似乎对人的神经有麻痹和兴奋作用。”纽因想了想,回答。 丹鹿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和向导对哨兵的精神抚慰有相似之处吗?” “从根本上来说,并不一样,或者说完全不一样。”纽因摇摇头,“向导对哨兵的抚慰和改变是自内而外的,也就是说这种关系是让哨兵自己建立起心理防御机制,只要不受到大的打压,这种支持就是安全而稳定的。” “但麻叶更像是……怎么说……致幻剂?”纽因斟酌了一下词汇,补充道,“根据我的观察来看,它反而会破坏心理防御机制,让使用它的人产生依赖性。而外界的刺激和动机永远虚无缥缈,使用它的人就必须持续地花大价钱去吸食麻叶……这种安心感是一种逃避,它很不真实,它会毁了一个人。” “这些确实值得注意。”丹鹿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欣赏地望着纽因。 “这些东西迟早会有不少人发现,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纽因摇摇头。“如果需要弄明白它的原理,再研究它会不会破坏哨兵的感知,这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它的销售情况很好,因此我们应该不久就能知道答案。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抓一个哨兵来做实验。”丹鹿笑着说。 “还、还是别了……”纽因连忙摆摆手,他当然知道丹鹿是说着玩的,即使这样也很是吓人。 丹鹿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阿曼德说了之后,我就从一本古草药书上找到了很像的草叶。西部的牛仔们?一群没……”丹鹿忽然记起纽因还在身边,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根本比不过他的小纽因。 “……他们只会毫无戒备地接受这个新东西,因为他们需要,而且不知道这东西的坏处。” 而背后谁在操控,谁在运输,谁在盈利,谁又能说清? “除非我们能尽早找到它的替代品,否则它的需求口只会扩大,口头劝解也没有用。”丹鹿在纽因看不到的角落笑了一下,而谁又在意——这个牛仔队之外的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