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5)带天命/鬼与人/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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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别紧张,凡事都有第一次,经历过就好了。” 作为队里最年轻的新人刑警,黄元江今早至少听了分局前辈三遍完全相同的话,七分劝慰三分调侃。 毕竟入职首年他一直奋斗在诈骗抢劫盗窃案的最前线,像凶杀案,还是衣柜藏尸案,实属初见。 所以师傅老赵喊他一起去藏尸地点时,难免会有亿点紧张,外加丝丝兴奋。 而现场状况也确实……超乎他的想象。 搬家公司的厢式货车被乘凉的群众围观也就罢了,维护秩序的协警也跟着扭头踮脚张望;挤开人墙后,里边竟然有道士在做法,长相略狂野。 他刚打算高声喝止,却被老赵拉住示意往边上看——抱着孩子的妇女与另位年轻孕妈正坐在汽水摊的小板凳上,过会儿怀里的小姑娘转醒,与爸爸妈妈喜极相拥。 人民群众又是鼓掌又是吆喝,跟电影大结局似的。 此情此景,会感到疑惑加惊恐的大概只有他和搬家公司的兄弟们。 这时“狂野道士”往他和老赵这边迎来,递了烟他没要。 “赵警官您放心,死者遗体我绝对没让任何人碰,但为了找到这位,我发小是吃了点苦的,您可别怪他弄坏衣柜。” 听声音非常年轻,可能比他还小几岁。 年轻道士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个贴符的陶罐,继续说:“今天做法时把死者的冤魂拘来了,要我放出来问问凶手吗?” 老赵连忙摆手,“不必,你直接超度了吧。嫌疑人我们已经锁定,只差关键性证据。” 这对话,黄元江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等辅警和技术员到齐,他则被派到社区医院询问尸体的第一发现人,胡济天道长的发小沈洪福。时间快至正午,黄元江走得满头大汗,后背蒸腾的是夏天繁茂的热,路边彼此啃噬的樟树树冠,被晒得发烫的白色面包车,万物都在摇曳蒸腾。在社区医院的空调房玻璃以外,他观望独自坐在里边的年轻人,柔韧、朝气、绮靡。 “诶?跪下磕三个响头道歉……毕竟她看起来还是个,一百多岁的小姑娘,咳咳……算了,她也挺可怜的,就磕两个响头吧……哈哈开玩笑的。” 沈洪福正与无人角落说笑,这让黄元江在潮湿炎热的正午感到背脊发凉,莫名恐惧。 隔着玻璃窗,他噤声看了许久,恍然间似乎有人影半蹲着捧起沈洪福的两只手,将脸埋入掌心。 当他打开房门,里面空空如也。 “黄警官,您来了。”沈洪福的手包得跟个大蹄子似的,打招呼时活像招财猫。 “你这手还好吧?” “医生过于谨慎了,说尸体上面细菌很多,按着我消毒好几遍,还打了各种针,其实伤口并不深。” “你看起来还蛮淡定的。” “主要也不是第一次了,经历过就不害怕了。” 黄元江无语凝噎,他俩这对话,到底谁是警察同志谁是人民群众? 了解完沈洪福的个人情况后,他拿出录音笔和小本,准备做案件询问记录:“你是怎么发现死者遗体藏在衣柜夹层的,请详细陈述一下。” 不过当对方跟他说完事情经过,是类似于“家住五楼的小女孩林思月天生觉魂可离体出游”,“家住三楼的年轻孕妇被人豢养的厉鬼害胎”,“最后厉鬼将林思月的觉魂与三楼的婴灵一并藏在遗体死胎中”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情状后,他几近崩溃。 “这合理吗?这不是为难我胖虎吗?!” 沈洪福耳根通红,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悄声说:“实在不行我就说是搬家公司的衣柜倒下来砸到我了,所以给砸了个大窟窿。” “……” 想糊弄谁呢。 他再看看本子上“觉魂”、“厉鬼”、“婴灵”、“死胎”这些词头,不禁又陷入沉思。 等询问完成,黄元江便和沈洪福一起往回走,伴着忽来的海风,空中的气泡旋成清凉的花瓣,不断贴上他的额头,带走些许炎热。 “你和胡济天都很小吧,他不到二十你不到十九,怎么入的行当?” 黄元江转头闲聊时沈洪福恰好也在看他,眼神仿佛穿透颅骨烙灼灵魂,使他的心跳缓了半拍。 都说白昼时阳光会从穹顶落下来,钻过樟树叶缝,呈现出一道道细线,落进人的脖颈里,像是搓碎的珍珠粉。 “黄警官呢,您该是局里最年轻的吧,为什么会当刑警呢?” 从警察学院毕业后,他就回到家乡的县公安局,拒绝了治安民警的岗位,主动申请当的刑警。 “齐天,他就是大家常说的‘带天命’之人,命中注定要修道助人,积累功德,否则一生将极为坎坷,甚至都活不到现在……黄警官,你也是个带天命的人。” “嗯……啊??” 对方扑面而来的震惊让沈洪福无奈挠头,喃喃自语:“我就说不要告诉他嘛。” “咳,刚是我家祖宗说的,祂说去年那起盗窃案,你在追黑色轿车时出了车祸,但却只受了轻伤,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你也有守护神。” 黄元江心里咯噔,因为沈洪福全说中了。 去年由他主导破获的24起盗窃事件,三名犯罪嫌疑人驾驶一辆黑色轿车,经过日夜侦查梳理,他推测判断嫌疑人就住在唯独没有发生过类似案件的区域,于是连夜独自驾车排查,在与同事一起参与抓捕行动时,他和嫌犯的车辆同时遭遇事故,只有他一人轻伤。 至今想起来还会后怕。 见他脸色不佳,沈洪福又是拍手又是竖起大拇指造气氛,双眼炯炯有神:“您以后肯定还会破更多案子,成为一个超厉害的刑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黄元江哑然失笑,心底蹦出些小开心。 “哼,倒还挺会奉承的,案子还是越少越好吧。” “对了,黄警官,等等我去买包三十块的烟。” “啊?” 二十八 收魂之事进展顺利,齐天又给林思月打了“长生三魂禁”,防止她觉魂习惯性离体游荡的状况。 “她很勇敢,所以今后无论她看到什么、说了什么、画了什么,希望你们能理解她,就当作是她的童真幻想,等她岁数大了这种能力自然也会消失的。”在告别前,沈洪福抚摸着她的头对事主夫妇说。 最后,林思月还是偷偷跑来询问他红衣小女孩的所在。她左腿边趴着死胎灵,右腿边躺着瑟瑟发抖的家神,画面还挺壮观。 “她是坏人专门养来做坏事的小鬼,她的身体还在坏人那里,她就只能回去那里。” 双手双脚捆上红绳,额头打入铁钉,脚底挂上秤砣,吊死后又封入缸中浸泡。 沈洪福自然不能同林思月细讲。 “可是她没做坏事啊,她只是站在三楼发呆,说她很想妈妈。后来一楼的阿姨要吃掉我们,她让我躲起来,我就跑啊跑然后不记得了……我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在最里层极为单纯的梦境被贯穿之后,迎接众人的往往是一个更加稳固的、更易于沉溺的新梦境。 除了一楼藏尸杀人案的凶手会被找到,其他的真相似乎也并不重要。 …… 当晚林老板就给他和齐天在当地最大的旅游酒店开了个豪华海景套房犒劳享受。Social达人齐天自然不会错过机会,陪着大老板吃喝玩乐溜须拍马一条龙,不知能拉多少单生意。沈洪福则因为手伤,没办法陪喝酒就提前回房了。 他腾空仰倒,陷入够厚够软的床垫内。望着顶部意式吊灯,双手交叠平躺,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耳边还回响着KTV里齐天高唱的那首: “当车声隆隆,梦开始阵痛,它卷起了风,重新雕塑每个面孔,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迷宫。” 待他闭目时,周身的床垫忽地晃动起伏。打开眸子往上看,月猇海神幻作的人形淡然地跨坐在他身上,正牵起他的双手轻吻掌心。 今天玩的开心吗? “您老人家说起阴阳话来,怎么越来越像我辅导员了。” 一切鬼物都是活人难以捉摸的,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示好。 他想,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秋后算账。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最难捉摸的,特费脑细胞。” 月猇扯起他的双手固定在头顶,捏着下巴欺身贴近,直到鼻尖触碰才停下。 沈洪福连忙闭紧双眼,良久未感觉到对方有所动作,才悄悄睁开一边偷瞄:红眸半阖,慵懒而深幽,摄魄的情欲中仅展露出了克制与温情。 对方微微一笑,双唇轻碰,鼻尖厮磨,呼吸交缠。 我在你面前应该是最好捉摸的。 “我知道,你今天一直在生气嘛。” 他不敢往前看,故而显得眼神迷离,仿佛是在邀请神明为所欲为。 讲个笑话给我听,以后你怎么任性我都奉陪。 虽是这么说,但祂的长指还在细细摩挲沈洪福的手腕,以及被绷带包裹的掌心。又不断伸出触手,埋入后颈、后背、后腰,抵死相拥,又像是掠夺一切,填满空虚。 可惜小冤家的祖传冷笑话没法出场了。 因为沈洪福已经睡着。 “你难道不是一直都陪着我吗,守护神。” 他本来打算说的,此时也只能带入梦中。 月猇起身端详他的睡颜良久,哪怕是每晚每夜,都能一直看下去。 又得帮你洗澡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