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念中-6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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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沿廊院内亮起了灯。 今日夜灯的样式没有往常严肃庄重,大概是迎合中秋团圆的意思,各殿的氛围也很祥和,有些不用当差的宫女年纪小,脸上还藏不住事,从主子那里领了赏钱就笑嘻嘻地凑在一块儿分月饼吃。 当然对比后宫来说,正殿那边却是忙碌了许多,今日圣上设了中秋宴,殿内正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不光是美食佳饮引人向往,那些宾客献上的舞姬也是极美的,她们露着雪白的肩臂腰腹在大殿中央和着弦乐起舞,妖娆婀娜,豆蔻柔夷,清透的红纱在众人眼前拂过,留下几缕激荡人心的芳香。 然而岑南觉得无趣,他食指微抬轻敲桌面,柳眉紧蹙,像是有些烦恼。 他这段时间重新梳理了设在宫中的暗线,几经调查,也确实是找到了暗中帮助万寒昭的那股势力,但长公主为什么会做这种蠢事,他一时间也没想明白。 大概是赵鄞的缘故,岑南勾了勾嘴笑的有些轻蔑,他对这女人也没什么好感,目光浅短又自视甚高,还总想做赵鄞心里最重要的人。 想到这,岑南忽然有些明白了,长公主想做的并不是帮助万寒昭逃跑,大概是想趁机除了他才对。 岑南了然,也不知万寒昭猜到这女人的意图没有? 他端起酒杯正要喝上一口,忽然看见有人从殿外匆匆跑来,那小太监有些面熟,好像叫阿福?他就是长公主安在昭明宫的人。 岑南盯着他向赵鄞的贴身宦官耳语,紧接着,那宦官又火急火燎地跑向正在享受舞姬服侍的赵鄞。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骚动,侍卫、太监、宫女们吵吵闹闹地穿梭起来,岑南耳力好,他听着不远处嘈杂的呼叫,这才知道是昭明宫走水了。 他立马扭头去看上座的赵鄞,正巧那人也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两人眼神交换,岑南便从偏门快速走出去召集人赶往昭明宫。 赵鄞身为帝王不能将宾客独留殿中,倘若表现有异,还会让心怀不轨之人抓住把柄,所以他并未和岑南一同赶往万寒昭那里,虽然赵鄞面上依旧端着笑,但其实心里也十分焦躁。 岑南步伐飞快,他今日来参加宴会之前已经加强了人手看护,就连武艺高强的私兵也多安排了几个,就是怕万寒昭狡猾,借机脱困。虽然想他身体未愈,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但不知为何,岑南就是心跳的厉害,莫名的慌乱感挥散不去。 昭明宫的火势很大,已经不是简单泼水就能压住的了。岑南看着眼前的大火,不确定万寒昭还在不在里面,他一路赶来没看见那个叫阿福的太监,也不知那人趁乱去了哪里。 他会不会伤了万寒昭? 岑南冷下脸,他在一片混乱中随口叫了个人询问状况,火光印着他半边肃杀的俊脸,看起来宛若恶鬼修罗。 “昭贵妃呢?” 当值的宫女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她衣衫都湿透了,煞白的脸上沾着灰,衣裙也被烧破了几个洞,然而她也顾不得自身状况一脑袋磕在石板上,哆嗦着含泪道:“大,大人,贵妃,贵妃还在里面……” 岑南闻言脑袋霎时一片空白,他看向不远处的大火,最先烧起来的应该是寝殿,那儿已经进不得人了,至于其他几个连着寝殿的偏殿倒还好,但房梁也已经半塌,且火势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夜空的星月都被云遮住了,叫人看不见半点光亮。 岑南顿了几个呼吸,忽然弯腰将宫女身边的水桶提起来浇了自己一身冷水,围着他的几个侍卫慌乱阻止,然而岑南呵令他们退开,紧接着,他便冲进了火势较小的正殿。 里头的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岑南掩着口鼻往里走了几步,他朗声大喊:“万寒昭!万寒昭你在里面吗!” “该死的你快回答我!” “万寒昭!” …… 听到男人还留在殿内的那一刻,岑南也顾不得这是陷进亦或是阴谋了,他怕万寒昭未能识破长公主的计谋被人暗算,想到男人腿脚不变,内力被制,岑南就心急如焚,他不敢想,若是万寒昭遇害了…… 不会的!那人那么强,怎么会让这等宵小得了手! 然而喊了许久都无人应答,岑南无法,只得继续往里走,就这会儿功夫,正殿的火势又变大了,岑南堪堪躲过头顶砸下来的木梁,他前后脚交错避过火舌,往左转身时没注意就被绊了一下,脚尖踢到的东西不像死物,岑南定睛一看,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人胸口印着岑府侍卫特有的图案。 是他暗中派来的私兵。 电光石火间,岑南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就比大脑率先做出了躲闪的动作。 他一个转身避开右后方刺来的利剑,立马顺手抽剑格挡,短短几瞬,两人已经在大火里交手了几十招。 岑南额头落下冷汗,等他挽着剑花把来人推开时,他才看清了偷袭者的样子。虽然他透过熟悉的招式一早猜到了来人,但亲眼所见时,他还是惊怒交加。 “万寒昭!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还有你!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岑南瞪着一双美眸质问,白皙俊俏的脸微微泛红,也不知是被殿内的大火蒸的还是过招时用力过猛,他光洁的手背上蹭了些灰,青蓝色的外衣下摆也被火舌和烟灰弄的脏乱不堪,他这幅狼狈的样子,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大相径庭。 万寒昭一身肃杀的黑色,冷淡的面色沉静如水,这便衬的他那头白发更加刺目。 明明早晨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他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岑南几欲上前抓住他,但只要他一挪动步子,站在那头的万寒昭就会挽剑刺向他,来回五六次,岑南的耐心告罄,他柳眉紧促,当下便冷着脸朝男人吼道:“万寒昭!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妹妹活命了!” 万寒昭闻言短暂地顿了一下,他俩边打边移动位子,这会儿倒是避开了火灾严重的地方,他抬手平举长剑,锋利的剑尖指着岑南精致的脸,“岑南,你可有心?” 岑南暗自握紧剑柄,右腿蹬地默默蓄力准备突袭,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笑了一下故意调笑万寒昭:“我当然有心,我的心,可都在你后面那处春宵里了。” 万寒昭听了当即一甩长剑,一股强劲的剑气直奔岑南而去,他耳目通明,自然是看到了岑南的小动作,然而他才不在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岑南根本不够看。 果然,原本还蓄力的岑南面对万寒昭逼人的剑气乱了手脚,他挥剑格挡躲避,但奈何那道剑气宛若实质,压力十足,岑南躲无可躲,竭力接招的后果就是被剑气横扫了出去,他撞在墙上跌落倒地,剑也脱了手,等他忍痛强撑着抬起身时,万寒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眼前。 寒冷的剑光印在岑南眼底,他微微一颤,颈间就被利剑划破了,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染红了他白皙修长的颈子。 他顿时就不敢动了,因为万寒昭身上的杀气实在是骇人,岑南仰头去看他,万寒昭披散着白发背光而立,黑洞洞的眸子里似乎含着血色,他看岑南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岑南,我父母还活着,是不是?”万寒昭声音沙哑,然而他才说了一句话,身体一颤竟是吐了口血,但他拿着剑的手依旧很稳。 岑南见了心下了然,想必万寒昭内伤不轻,但至于为何会这样,他一时间也没想通,他只知道有机可乘,便放缓神色温柔到:“你受伤了?” 哪只万寒昭见了反而暴怒而起,他面目狰狞地朝半趴在地上的男人吼道:“你闭嘴!岑南,我好恨你,我恨你现在还顶着这张脸摆出这幅样子来骗我,我恨你欺辱我小妹迫害我全家!” “但我更恨我自己!我好恨!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 说到这,万寒昭突然落下来泪来,他嘴角淌着血,一头白发让人心惊,但他依旧没动那只掌握着岑南性命手,他咬咬牙慢慢镇定下来低语道:“岑南,拜托你别骗我了,收起你装模作样的假温柔,你忘了吗?以往你从不会这样与我讲话的。” 这话一出,岑南果然原型毕露,他厌烦似的盯着万寒昭,眼里是汹涌的欲望,既有浓烈的性,也有想要吞噬压迫万寒昭的暴虐:“万寒昭,我警告,你最好立马把剑放下,要不然……” “要不然你再杀我全家一次?” “岑南,我将功力传给菁菁了,今日你派了不少人来这吧?我将你的人全杀光了,那岑府是不是就没人了?” 岑南闻言愣住了,他没想到万寒昭竟是能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找到机会与万寒菁筹谋,也未曾想他将功力给妹妹之后依旧如此难对付,想来那万寒菁估计已经逃了。 岑南自觉失策,但他关注的重点从来都不是万寒菁亦或是他父母,他此刻只想抓住眼前这个强势又脆弱的男人,“长公主不是在帮你,她是要你的命你知道吗!” 万寒昭脸上的泪还未干,他看了眼门外,火光未达之处,竟然已是细雨绵绵。 秋日便是这样,雨来的悄无声息,同刺骨的寒冷一样让人猝不及防。万寒昭想起去年这时,他还不知道灾祸即将来临,此时细想,真是痛入骨髓,“无妨,我早该死了,只要杀了你和赵鄞,我也是死而无憾。” 语罢,他便微微动了下手指欲将岑南斩于剑下,他心意已绝,便不想再犹豫,然而正要动手,身后突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几十只箭羽眨眼间便到了万寒昭眼前,他无法只能挥剑抵挡,而岑南也趁机翻了个身滚到一旁捡回佩剑躲开了。 之前一翻打斗下来,两人都狼狈了许多,然而万寒昭虽然强悍,但他到底余毒未清,内伤未愈,内力又打了折扣,先前与岑南纠缠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扛了几阵箭雨,喘息晃神时便中了两箭。 钻心的疼痛从左肩和腰侧传来,万寒昭神色冷冽地斩断箭尾矮身躲进阴影里喘息,他听见外面赵鄞吼了几声,大致上是不要伤他性命要活捉他之类的,万寒昭咧嘴笑了一声,嘴里又吐了些血。 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黑色的外袍也看不出脏。 他知道现在是没机会杀人了,但他的目的也不在这里,于是高大的男人起身轻点地面,纵身一跃便飞身上了屋檐朝冷宫方向去了。 “快追!抓活的!给朕赶紧抓住他!” 周围乱糟糟地,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分散开来跟着屋檐上那个矫健的人影追去。 火势被秋雨压制住了,但原先雅致的昭明宫已成了残垣断壁,污黑的木头石块零散的堆在一起,唯有檐角破损但精致的雕花木梁还有些往日的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