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你的小鸭子在我手里

    寒冷、麻木、僵硬，昏睡中的林觅被这些菟丝一样的东西紧紧缠绕无法呼吸，胃部一阵阵痉挛着几欲作呕，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边咳得撕心裂肺边间歇性地干呕着，吐出几口酸水来。

    林觅的眼皮沉重得睁不开，生理性的泪水湿润了他干涩的眼球，以至于两颗球状物体才能轱辘转动起来。他不断地轻咳着，整个人还完全处在迷蒙中，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连自己的手脚都被截肢了似的感受不到其存在。

    林觅虚弱地喘息了片刻，终于开始转动头部，一边脸侧传来的寒意微微刺激了他麻木不堪的脑仁，把他从混沌的状态中拉扯出来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股热乎乎的香气飘进他的鼻腔，许久未进食的胃部在痉挛过后就是一阵空虚的蠕动，他不由自主地四处搜寻起来，想找到香气的来源。

    林觅终于发现自己的行动受限，脑袋能转动的空间相当有限。不过幸好那源头就在不远处，一偏头就能看见，他感觉自己的视线相当低，先是看到一双脚和一个椅子的四条腿，他转动眼珠，继续往上看，黑色军靴、紧身裤……

    林觅视线渐渐聚焦，透过热气看到了男人的脸。

    突然他猛地睁大了双眼，心脏剧烈运作起来。这个人……他见过！

    不止一次！

    他被下药的那个晚上在那个酒吧，那个跟着他身后的可疑的花臂男人，还有……还有他发觉自己被人跟踪的那个傍晚，在便利店里吃泡面的那个男人，面前的和之前那两个身影竟然完美得重合在了一起。

    唏哩呼噜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咀嚼声，年轻的男人正埋头吃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吃着吃着应该是觉得热了就脱下了外套，里面只剩一件黑色工字背心。

    他精壮的线条清晰的左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身，就是他！

    他被人绑架了！而且这个人已经盯了他很久，林觅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了，后背的冷汗往腰侧淌，所以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林觅动了动手臂，发现已经麻木到僵硬了，他两条手臂被向后牢牢绑住，这不正常的姿势让他的手臂折在身下几乎失去了知觉。两条腿也被人用粗麻绳束的紧紧的动弹不得@，而他面朝下估计在这肮脏冰冷的水泥地上昏睡了一晚上，保持着这待宰羔羊似的姿势。

    四周很昏暗，但应该有个窗户或者是通风口，一束阳光投射进来正打在男人身后，应该已经接近中午了。昨晚他被人强行捂住嘴拉进车里之后开始拼命挣扎，然后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晕了，现在后脑还传来一阵阵闷痛。

    他脑子里无数个问号，这些人是谁？车里加上司机应该有三个人，一个把他拖进车里另一个打晕了他。为什么要绑架他？他这辈子除了高中跟着季萧被迫打了几次群架，也没得罪过什么人，难道刘龙还追到M市来绑架他？没这个可能。他们想要什么？钱吗？那他们打算找谁要？为什么选择他？

    可是他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因为面前吃面的男人似乎是吃完了或者已经发现他醒了，男人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开口了：“小鸭子醒了？”

    林觅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纠结于那个称呼，一开口就被自己破烂不堪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抓我想干什么？”

    花臂男把只剩汤的泡面盒放到了地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林觅面前，他个子非常高，也因为林觅狼狈的躺姿，蹲下来依然居高临下。他长了一张亚裔特征非常明显的脸，单眼皮细长眼睛，颧骨很高，面相有些凶狠，一笑则显得有些阴险：“当然是为了钱，难不成是为了你的屁眼？”

    直白粗鲁的用词让林觅皱起了眉，这个人从刚刚开始说的话就相当奇怪，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

    “那你打算找谁要钱？没有人会为了我出一大笔钱的。”林觅说，他看上去挺淡定，实际上被缚在身后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正常人碰到这种事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平静下来吧。

    花臂男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会儿，眼神掺杂了些许嫌恶，笑道：“你真不知道？”

    林觅沉默不语。

    花臂男倒没再继续说下去，反倒是转移话题道，“那天晚上你知道我跟着你吧，才急急忙忙坐到另一个男的怀里去了，不是我真搞不懂，男人屁股有那么好插吗？”他说着脸上的嫌恶之色更甚，继续说道，“怎么样？那药够猛吧？母牛吃了都能骚上树，还不谢谢我。”

    林觅心里一惊，药是他们下的！他把花臂男故意羞辱的言论排斥在耳外，等着他切入正题。

    果然，他下一句说道：“送上门的鸭子，江原竟然没操到，真不知道该说他阳痿还是倒霉，头上帽子真够绿的。”他语气戏谑，还隐隐夹带着口舌报复后短暂的痛快。

    和林觅猜的差不多，真的是冲着江原来的。那天晚上江原被那个金发女泼了酒，他被这个花臂男尾随，随后两人还在一起交谈，恐怕那时候他们就开始密谋起这件事，原因应该是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江原的同性恋人。

    林觅惊恐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花臂男似乎还很讨厌走后门的。还算走运，毕竟这样的变态如果想通过别的方法报复江原的话，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花臂男盯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眯了眯眼睛，嗤笑一声：“你该不会想说你和江原那个狗娘养的没关系吧。你觉得老子会信吗？”

    “事实就是如此。”

    “哈哈哈，你想把老子当成傻子？知道老子盯了你们多久吗？妈的江原就是个喜欢插屁股的，老子还知道你们高中一个学校，上次在酒吧你们俩不还亲亲我我搞来搞去真他妈恶心。”花臂男说着一副几欲作呕的神情

    林觅想起来那天晚上江原确实是和他有些过于亲密了，平时他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现在想来似乎有些奇怪。

    花臂男继续说道：“本来也轮不到你，姓江的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脸就不认人，你这样的小鸭子他现在哄得好转头就能丢了，老子现在觉得你还真他妈可怜，只要姓江的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老子就保你安安稳稳回家。”

    林觅觉得作为一个绑匪他的话有点多了，但还是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本来轮不到我？”

    “哼，是啊，你有个婊子妹妹你不知道？老子一开始是跟踪那婊子准备把她抓来的，要把她绑来要什么东西江原不得哈巴狗一样双手交来，可是这姓江的消息太灵，赶快跑来这里把那婊子护起来了。”

    林觅心里咯噔一响，和江原重逢时他说来M市办事顺便看看江月悦，办的就是这件事？对了江月悦说起过她被人跟踪，时候就搬到了江原那里去住，从高中起江原就对他妹妹保护有加，张凯事件过去之后更是如此。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跳进了他的脑海：所以江原突如其来的追求会不会是为了帮江月悦转移那些人的视线？

    有这个可能吗？

    林觅一边问着自己，一边听着这个声音蠢蠢欲动地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

    “抓不到那婊子后我们发现他突然看上了你这么个小鸭子，天天带你吃饭看电影，泡马子一样追你，他挺喜欢你的是吧？用你换一家酒吧和三百万江原肯定舍得吧？他妈逼的不缺钱。老子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老子没叫你说话不要出声，不然割了你的嘴。”花臂男神色阴沉威胁道。

    接着他就拨通了一个电话，漫长的忙音之后无人接听，花臂男咒骂了几句，继续拨打，打到第三次终于被接了起来，开了免提。

    江原熟悉的声音传来：“喂？”

    林觅心口剧烈跳动起来，不知因为什么。

    “长话短说，你的小鸭子在我手里，按我说的做不然找人轮奸完他扔到江里喂鱼。”花臂男说着五官狰狞扭曲着瞪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觅。

    林觅狠狠打了个寒噤。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传来低沉的笑声：“小鸭子？谁？”

    花臂男冷笑得更大声，压着嗓子说：“还有谁？你插过屁股的人你不知道？那个叫林觅的小鸭子你他妈不知道？告诉你，老子是来真的，把酒吧还有三百万交出来，人我给你放回去。”

    林觅屏住了呼吸，花臂男刚刚也提过酒吧。

    江原的回答自扬声器传出，有些失真，语调轻松，“哦？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同性恋，你是不是打错号码了？”

    林觅的心瞬间沉进了谷底，这一刻也许求生的希望破灭也有，更多的是对一个人的印象彻底破灭的茫然，几年前那件事也许因为时过境迁，愤怒和悲伤已经不再那么分明，可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清楚得分毫毕现。

    那个昨天晚上还在说着喜欢、心意，希望他认真考虑自己的江原，这一刻却轻巧地对绑匪说他不是同性恋，对自己的被牵连被绑架表现得毫无波澜，甚至表现得根本不认识他。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把追求表达得含蓄温柔的青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即使心里已经有了防备，现实总还是让人绝望。

    花臂男怒了：“操你妈的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他妈装是吧？我哥替你爹做事，你爹许了那家酒吧还有三百万给我们家，现在我哥为你爹办完事死了，你现在就想赖账？！”

    江原这才想起来了一般“哦”了一声：“是你啊，怎么不早说。我爸确实答应过，但是你哥死了事情也并没有完成，按照约定，只有活着的你哥才能接手酒吧和酬劳，有纸质合同哦。”

    “老子不跟你扯这些，跟你的小鸭子讲两句吧。”花臂男粗鲁地把手机摁在林觅脸上，压的他耳朵生痛。

    江原那边顿了顿，“林觅？”

    林觅没有应声，他的身体一阵阵颤栗着，全身上下的疼痛一齐涌上来，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听到自己用冷静的声音说道：“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你故意接近我在酒吧演戏，带我出入公共场合，是不是为了让他们盯上我来保护江月悦的安全。”

    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江原回道：“是。”

    “高三那年，那根验孕棒，是不是你拿走拍照给了季萧。”

    “……是。”

    林觅无力地闭了闭眼睛，他以为自己会问出“为什么”这样愚蠢的问题，事到如今他却不想问了。毕竟对方连辩解粉饰的意图都没有。

    花臂男在旁边听着翻了个白眼，“打什么哑谜。”他拿回电话，骂道，“妈的老子说到做到，明天天亮之前我要是看不到酒吧划到我家，你就等着收尸吧。”

    通话一直是免提状态，林觅只听那边江原用极其冷静的声音：“请便。”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花臂男对手机怒吼谩骂却也无济于事，暴怒之下他将那半碗冷掉的泡面汤猛地扣到了林觅头上，汤水四溅。

    林觅死了一样躺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