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不装那玩意你老公今天就救不到你了

    远处的天边翻起鱼肚白，偌大空旷的厂房角落堆着落满灰的废物，灰尘均匀地分布在每一块暴露在空气中的地方。一直维持到刚刚。

    几分钟前，一个沉重脱力的身体猛地被摔在那一堆废弃物品上，巨响过后半空中扬起了漫天的微小颗粒，吸进鼻腔后立刻会引起剧烈的呛咳。

    赵刚从小就长得又高又胖，长大了虽然不学无术但一直保持锻炼，为的就是能拥有这幅高大健壮的身体，让对手不打就怂，望而生畏。就算打起来他也能凭借这身体格占上风，最起码都是五五开。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被人一脚踢飞出去，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狠狠摔到了一堆垃圾上。

    接着就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对方甚至没有用手，就把他踢得鼻血狂涌，胸口钝痛，想要试着抬手抓住他的脚阻止他攻击都做不到，手腕只能抬起来一两厘米就随着身体的猛震落下。

    季萧的指尖烟雾缭绕，他脑子里充斥着他闯进这个废旧工厂时看到的那一幕，林觅，不，是他的林觅被这个狗畜生压着撕扯衣服，那一刻他目眦欲裂，因为这一夜的紧张而点起来提神的香烟都差点没夹住，在吼完那句话后他一个字也不想说了，心里只憋着一股劲要把这个狗东西弄死。

    他白色的运动鞋上沾满了灰尘，此刻随着他一下又一下踢击又染上了血液。实际上他整个人看上去不比这双鞋好到哪里去，风尘仆仆，眼睛里挂满了红血丝，他找了林觅将近十二个小时，如果没有他装在林觅手机上的追踪器他也许要花一倍的时间来找人。

    如果他再来晚一点，哪怕一点点，林觅会变成什么样，林觅还要遭受除了他之外另一个人的强奸吗？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件事，甚至只是一个幻想，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脚下的人开始还在骂娘，现在终于鬼哭狼嚎地求饶起来，那痛哭流涕的样子混着满脸血迹简直恶心得让人作呕，“不是我啊！是徐二让我上他的！我只是跟着他混——啊啊啊啊啊痛啊！大哥，大爷，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赵刚感受到身上的绵绵不绝增加的伤口终于停下了，青年居高临下看着他，他这才看清这人是个很年轻的男的，神情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黑蓝色眼睛像地狱里的一汪湖，盛着这个世界上最寒冷的水。

    季萧脚尖踩上身下健壮男人的手腕，“好好谢谢在老家给你烧香的老娘，刚才老子要是晚来一步让你把他睡了，你今天会被分成一百零八块喂狗。”

    赵刚被他唇齿间吐出的淬着冰一样的话激得又淌了一身冷汗，这个兔崽子怎么知道他老娘信佛，而且确实在老家给他烧香。

    这兔崽子到底是什么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睡他，求求你放过我，都是徐二的注意啊，本来只是要钱，姓江的不给钱，徐二才叫我这么做的啊！！”赵刚嘴上这么说，心里把季萧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季萧机械道：“好啊，你不是喜欢搞男人吗，把你送进去搞个几十年怎么样？”

    赵刚连连道谢，谢他不杀之恩。心里又是一顿难听的谩骂，进去今年又怎么样，又不是没进去过去，他最多算个从犯，而且就算他进去了也是他插别人，没有别人插他的份，还省的被江原那个狗逼报复，哈哈哈一举两得。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腕传来了一阵剧痛，伴随着清晰的骨骼碎裂声，他瞬间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没等他喊完破口大骂起来，另一只手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凄惨的嚎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林觅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抱着自己，他不觉得这个人可怜，以后也不会再随便觉得一个人可怜。他现在只觉得冷，好冷好冷，骨头缝里都有凉风穿透而过，深入骨髓。

    赵刚边哭嚎边破口大骂，脏污不堪的词句混夹着他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天际。

    “想到监狱里去插男人？”季萧说完笑了一声，带着讥讽和冷漠，重重踢开他的腿分开在两边……

    赵刚发出了比前面都要惨烈的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但这一次没有坚持很久，几秒钟后就死了一样失去了声响。

    季萧快步走到林觅身边，给他松绑，他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应该先把林觅放开。他发觉自己的手腕有些麻意，抬起来一看，发现两手一直不停地颤抖着，动作太急躁还被自己的烟头烫了一下。

    他把快燃尽的烟头摁灭在地上，伸手把林觅抱进怀里。他注视着不住战栗的林觅，平常一直干干净净的林觅，现在却被弄得一塌糊涂的林觅，心口想被放进了一个真空的罐子里不断压缩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这比他此前收到的所有打击所有失意所有痛苦都要来的刻骨铭心，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刻。他的一时不察，造就了这样的局面。林觅太蠢太天真，蠢到他在来之前一直咬牙切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爱情就是这样，交换愚蠢才能收获同等价值的真心。

    他收紧手臂，把林觅瘦弱到他觉得轻飘飘的身体抱起来，死死锁在怀里。

    林觅觉得周身温暖起来了，骨头缝隙间被填满了，一股暖意熨帖着胸膛和心脏。鼻尖的味道很熟悉，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对季萧的味道记忆这么深刻。啊，真的是季萧，想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男主角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他本来以为这样精妙的巧合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季萧真的来了。

    就在他尝试交付最后一点微乎其微自己都不抱任何期望的信任时，季萧出现了，挪开快压死骆驼身上的的第一根稻草远远比最后一根要来的让人充满希望重燃信心。这种有求必应似的剧情足以杀死任何一个濒临奔溃的人，在这一刻，他放纵自己的心和身体，死死抱住了季萧的脖子。

    林觅时隔多年，也许是很多很多年，找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掉的对旁人的依赖感，不用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抗下，不用不敢哭。

    季萧加重了力道，一句话没说，把他往上托了托。

    也许是有着吊桥效应的加成，林觅的心脏鲜活地跳动起来，并非此前一直是死了一样僵硬，而是有一股更加新鲜温热的血液灌注进来，久违的别样的心跳加速让他目眩神迷，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这其中吊桥效应究竟占了几成。

    “……季萧……”良久，林觅闷闷地开口，尾音带着哭腔变了调。

    季萧眼圈通红，他远没有林觅受到的刺激大，可他也到了极限了，他低声说：“是我。”

    是我。

    真是孽缘。是孽缘吗？

    林觅的脸上一片湿润，他就着已经涌上来的情绪，任性妄为地把眼泪全部擦在了季萧衣服上，最终还是决堤，埋在季萧肩颈上闷闷地哭了起来。

    季萧抱着林觅准备往明亮的门外走时冷冷看了看地上如同死尸的畜生一眼，脸上血肉模糊，两只手基本上废了，双腿之前一片湿痕，下半身下积了一大片水液。

    还想插别人，等着到监狱里去被插爆吧。

    “江原的事我会处理，他最多再快活这两天。学校我帮你请了假，回家休息两天再回去。”季萧说，沉稳得像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

    林觅还不太想说话，半晌才小声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你手机上装着追踪器吗？”季萧挑挑眉，脸色稍缓，“昨天下午去找你没看到人，查了追踪器就去查你小区监控。妈的，给我急死了。”

    林觅沉默听着，思想显然还没恢复正常，吸了吸鼻子，牛头不对马嘴道：“我手机还在里面。”

    “不要了，给你重新买一个。”

    “……别装追踪器了，我很讨厌你做这样的事。”没思考就出口的话意外的坦诚。

    “不装那玩意你老公今天就救不到你了。”季萧流氓本色暴露，轻轻拍了拍他屁股，林觅一缩，他又安慰地摸了摸，“好了别说这些了，先出去。”

    季萧亲了亲林觅哭得咸湿的唇，后者往旁边躲了躲，他方才哭了好一会儿现在理智已经回笼了不少，可是他双腿使不上力只能大脑一片混乱地任由季萧抱小孩似的抱着往外走。

    但是他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一小伙人等着待命。

    外头已经天光大亮，陈子昂的声音传来，“季萧，明明我都是个老总了怎么还要跟着你做这种事啊？”

    季萧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他妈自己要来的？废话什么。”

    林觅一僵。

    “小林觅，没事吧？妈的这群畜生真够无耻的，绑架这种土掉渣的事都做得出来，咱们小林可是名牌大学生怎么经得住这么造？”陈子昂骂道。

    “都是老总了，注意素质。”季萧说。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昨晚把全世界的脏话都骂完了好不好？你好歹也算个名牌大学生吧？”

    “好了闭嘴吧。”蒋钰说，他走到季萧身后，看了看林觅，“没事吧？”

    林觅本来是没什么大事，可现在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忙不迭摇了摇头，恨不得把头藏起来。听身后的动静绝对不止这么点人。

    老婆一开口，陈子昂立刻闭嘴了。

    季萧问道：“人呢？”

    “押车旁边呢，要不要报警？私了比较好吧。”陈子昂说。

    “报吧。”

    “为什么？”

    季萧冷冷一笑，“你猜？”

    “老板，徐二那边没消息了。那边已经报了警了，追查下来可能涉及咱们的生意，您看？”

    江原捏着自己的眉心，满脸倦色，他一夜没睡，心里难得焦灼不堪。实际上他在昨晚快结束时还是下达了救林觅的命令，他不会交酒吧出去，硬拼也并不难。

    直到属下来告知他有人抢先了一步把人救出来了，他才恍如梦醒，才发现自己的心绪已经焦躁到了这样的程度。他差点就没掐准时机，让季萧先行了一步，可这明明是最好的结果，他没有浪费人力物力，在幕后观看着就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事，以后M市那边也会安分不少。

    可是……

    他想起林觅的眼睛，呈现出浅浅的棕色，纯净明亮，看着人的时候散发出信任和真诚。这双眼睛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老板……”

    “我知道了，按兵不动即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