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迟到好过未到

    M市警局审讯室内。

    濒临崩溃的金发女人尾音尖锐破调，带着手铐的双手频率快速地撞击在桌面上，“都说了老娘不是主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们应该去问现在躺在医院的那个徐二，老娘什么都不知道！！”

    她烫染过度的头发已经失去了，蓬乱粗糙，算得上精致的脸上妆容尽毁，睫毛膏在眼睛周围糊成一片，狼狈不堪。真是倒霉透顶了，她快天亮时在车里睡觉，荒郊野外的她车门都没锁，迷迷糊糊就被人抓起来了。浑身都痛，不过她还算好的，出来找她的徐二被打得不成人形，她当时尖叫连连，眼见这徐二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晕死了过去。

    来救那小鸭子的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长得小明星似的男的，一直笑眯眯的，“别害怕，我们不打女人。”

    见她神色癫狂，坐在他对面的警官面色冷静：“徐二，也就是徐立，我们知道是由他组织策划的绑架案，你是帮凶，请你配合调查，告诉我们徐立为什么绑架林先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女人的尖叫怒骂声充斥着整个审讯室。

    林觅没受什么伤，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就答应了警察先去局里做个笔录，虽然季萧不答应，让他先去医院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伤，但看他坚持只好满脸不悦的答应了。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把林觅绑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林觅觉得这黑暗的几个小时如同一场噩梦，醒来虽然依旧心有余悸，但是整个人在去警局路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他做完笔录出来后发现季萧还在被警察问话，除去别的因素来讲，季萧算得上见义勇为的三好青年，因为这三个绑架犯勒索的对象并不是他。但是同理，加上那些其他因素，事情就变得不再那么单纯美好了: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这种恶性绑架事件你发现了第一时间应该做什么？立即报警把危险工作交给我们人民警察！你怎么能私自带人去营救人质呢？！多危险你知道吗？那几个人都有案底在身上，那个徐二更是这样，前段时间还卷进了个大案子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擅自妄为要是一时不察会造成什么后果？？”

    季萧背靠在坐椅里，脸上还在笑，但神色已经非常疲惫，整个人透着强掩不住的倦意，“我知道错误了警官，下次一定先报警。”

    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小警官笑道：“行了李哥，他也是一时情急，您都跟人说了小一万字了。”

    “情急？情急就能私自救援吗？？还有你这小伙子看着根正苗红的，居然还在人质手机上装追踪器？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要不是队长看在你装的这东西这次帮助救援的份上，我绝对把你抓紧来拘留几天！还有，成功治住绑匪救出人质报警就行了，你看看你们那群人给那两个绑匪打的，有个两只手已经废了，这已经不算是报复了，算是刻意虐待你懂不懂？咱们法律也是讲人道的！”

    李哥喋喋不休，小警官无奈地看了季萧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就听季萧说：“他是我男朋友，装追踪器只是情趣罢了。至于那两个人，警官，我男朋友被人绑架，我一时怒火攻心，下手重了，抱歉啊。”

    他看上去毫无诚意。

    李警官脸色铁青，男朋友？面前这个长得很俊的小伙子，和那个被绑去当人质的小伙子，是情侣关系？？什么狗屁情趣，他不懂这些，怎么现在都流行男人和男人处对象吗？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搞不懂这个世道了。

    年轻的小警官噗嗤咳咳咳起来，被李警官狠狠瞪了一眼。

    小警官脖子一缩，看到林觅从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立刻起身迎道：“林先生，您的笔录做完了？”

    林觅点点头，他的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整个人依旧狼狈不堪。

    这时，李警官和小警官看到刚刚还有些蔫蔫的季萧一听到“林先生”三个字飞快地站了起来，走到可怜的刚被解救出来的人质身边把人一把圈住扶着往椅子边走。

    “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吗？”

    林觅摇头，大厅里一大堆人的视线聚集过来，他有些不适，往旁边缩了缩，“没事，不用扶我，我的腿也没事。”

    季萧充耳未闻，他已经不会再用语言强硬地拒绝林觅，而是学会用动作沉默着反抗。

    李警官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这对小情侣皆是一身狼狈神色倦怠，忽然就想起了自家八字还没一撇根本找不到对象的儿子，算了算了，不说了。

    “警官，这边工作完成了不需要我们了吧？那我们就先去医院了。”季萧说，一手还虚虚拢着林觅肩膀。

    李警官叹了口气，“行了，你们赶紧去医院检查看看吧，特别是你，那个姓林的小伙子，去找心理医生看看别留下什么心理创伤。”说完他憋了又憋，呼气又吐气，季萧林觅和小警官都好奇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李哥，您是不是便秘了啊？”

    李警官又狠狠剜了他一眼，表情严肃神色复杂：“这种事情以后肯定碰不上了，好好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

    小警官：“哈哈哈哈哈哈——”

    季萧：“谢谢警官的祝福。”

    林觅：“…………？”

    临走前小警官还对季萧比了个剪刀手，“久久久久久，到福利院领养孩子找个漂亮听话的！”

    季萧很受用，嘴上道着谢，心里道不用了林觅能生。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林觅相当疲惫，表情无语得很随意。

    季萧眼下有些青黑，一样的疲惫，闻言想笑着蒙混过关：“说你是我男朋友，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医院的饭难吃死了。”

    “不要扯开话题，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男朋友了？”林觅坐上这么说着，还是坐上了季萧的车，其实他心里在胡思乱想着一些东西，嘴上只是下意识地反驳着。

    季萧还没系安全带，听他这样说迅速地探身过去，林觅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两个人鼻尖距离分毫，季萧轻声说：“过个嘴瘾，别生气。”

    林觅一怔，他没想到季萧竟然放弃了这绝佳的厚颜无耻耍赖皮兼道德绑架耍流氓的机会，顺从爽快地服软了？

    “但是你真的不会考虑我吗？”季萧盯着他的眼睛，眼瞳中竟然出现了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的潋滟的深情，让人目眩神迷。

    林觅放弃了思考，移开视线：“不会。”

    季萧缩回身子，发动汽车，边轻快地笑着：“是不会考虑，还是不会不考虑。”

    林觅装没听到：“手机给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实际上他刚刚就急着想给他妈妈报个平安，平时隔个一天他就会和他妈妈有一搭没一搭聊两句，他怕他妈妈因为他没回消息而担心。

    “裤子口袋里。密码是你生日。”季萧目不斜视说。

    林觅不自在地扣了扣自己脏兮兮的裤子，差点脱口而出问了为什么，还是忍住了，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都很奇怪吧。他拿到季萧的手机，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

    “喂？妈……哦，我手机丢了，现在用的别人的打给你，我没什么事，嗯嗯，过几天买个新的，好……”

    这时季萧突然“咳咳”了两声，“你想吃什么？”

    林觅瞪了他一眼，看他有空吗？非要这个时候问吗？而且明显拔高了音量是想干嘛？

    “儿子啊，你和谁在一起啊？朋友吗？”

    季萧目的达成，挑挑眉，示意林觅打开免提。

    “阿姨，我是季萧，现在和林觅在外面玩儿呢。”

    “哦！小季啊！过年放寒假来我们家玩儿啊，麻烦你照顾林觅了呀。”林妈妈听到季萧的声音很开心。

    季萧眉眼微弯，“好的，阿姨。我一定会对林觅好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二和赵刚现在都在市医院躺着，他们不好也去市医院，加上林觅身体特殊，季萧找了家熟悉的私立医院把人带了过去，于是林觅在医院被迫做了个全身检查，没什么大毛病，只有些擦伤，脸上有点肿，口腔也有些轻微破皮。

    林觅觉得季萧有点反应过度了，检查时走在路上都恨不得把他抱起来走，引得走廊里的护士频频侧目偷笑，就连林觅上厕所的时候都要跟着进去！

    “……你能不能往那边站站，为什么非要和我靠在一起？”

    季萧笑道：“看你需不需要帮忙啊。”

    “很明显我不需要。”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他被季萧如有实质的视线盯得下身和脸皮都开始发烫时根本尿不出来，谁能在这样的视线下还能如常防水真的很厉害，反正林觅是不能。他泄气地拉好裤子，转身就往身后的隔间走去，殊不知这样的选择如同羊入虎口，兔进狼窝。

    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季萧反手轻轻咔哒一声锁上门，林觅一抬头正正对上他热烈的写满了渴求的视线，但不仅仅有这些，人所渴望的东西远远不止肉欲，就像此刻季萧眼里林觅轻而易举就能读懂的东西，那是渴望交换真诚信任和愚蠢爱情的真心。

    这些来的太晚，已经迟到了。

    可他移不开视线，两人隔着薄薄的空气视线胶着，粘合又打破，应该是季萧主动，两个形容狼狈的人相互舔吻。

    “我们和厕所很有缘。”季萧呼吸微乱，噗嗤笑道。

    “你干过的混蛋事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林觅这样说，脸上却在笑。

    季萧微怔，呼吸滞住了，低头猛地亲了上去，把林觅撞得闷哼一声。

    实际上在大部分情况下，迟到好过于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