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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上,这片院子便似忽然活了过来。各角落中都有什么不是阴影的东西长起,风中更夹杂着丝丝低语,甚至远处穿堂中还传来疑似脚步的微弱声音。 俞槛终于不敢再说话了。他看着乐令脸上越发温柔斯文的笑容,简直比看见鬼还可怕,脚步越拖越慢,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了这宅子。可他身为本城校检,被上司派下来抓捕案犯,若是被这些连个影儿都没有的东西吓跑了,以后俞家的脸面往哪放,他还怎么做这个校检…… 他狠了狠心,又往里走了两步,就要踏上面前染血的地面。 这一步抬了起来,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并非俞槛不敢落下,而是有什么东西垫在他的脚下,让那条腿落不下去。 乐令在屋内来回走动,手指翻动,将地上未被洗去的血迹变幻了形状,化作一道道或长或短、屈曲盘绕的线条。俞槛的脚要落下时,他忽地抬头扫去一眼:“不要踏到血迹,这屋里的血我留着有用,你在外面看着就是了。” 俞槛惊疑不定地看着屋中血迹变化,看着乐令结印念咒,最后看着那屋中阴阳颠倒,化作一片黑暗。而在那片深沉如夜的黑暗中,几个人影平空出现,身上血迹斑斑,脸上愁容惨惨。 也不知乐令怎么和他们沟通的,俞槛只看到几个忽惨惨的人影在屋内飘动,不等其消失,乐令的身子已站到了他面前:“杀人者的模样我已记下来了,咱们这就去找他们回来。” “去哪找?” “这么多怨气缠身,一时半时是消解不了的,循着气息去找就是了。只是这些人未必往一处跑,找人时怕是要得费些力气。”他虽然说着费力,但神态潇洒自若,半分为难紧张之意都没有:“叫你看看我的本领,你就该知道为何六州凡人都争着送子弟去求仙了。” 话音落地,他脚下已驾起剑光,循着空中血气和怨气掠空而去。 这一趟倒是真正解开了俞槛对他的怀疑。无论是驭风而行的异能,还是在与那些杀手对战时不出手便制住人的利落,都是他望尘莫及,那些更高阶的武道之士怕也难及上的。特别是之前勾起魂魄来对话的本事,家里若有哪个小子学到一分半分,一辈子都能有饭吃了! 待乐令将那一串儿凶手都送到府衙,俞槛已再无犹疑,跪在地上拜了一拜:“仙人在上,请受俞某一拜!” 没有经验不代表骗不来徒弟,世外高人也不一定就得长出三绺长髯来。乐令一派高山流水的潇洒气度,亲手扶了俞槛起来,随他住到俞家,顺便考察这一家的资质。 俞府上下人口也不算少,有俞家真龙血脉传承的男子加在一起也有十七八人,却没有能让乐令满意的。 成丁中如俞槛这般成就的尚且不多,大多数更是连天生血脉都还没激发。未成年的孩子倒还有些前途可言,可是自幼长在凡人之间,心思早都被世俗蒙蔽,只一味追求力量,脑中容不得一个道字。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那些孩子的血肉筋脉也有还看得过眼的,可是悟性如此,便可知愚钝不堪造就。湛墨为了他而失去的是大好的真龙之躯,转世重修已经是委屈了,若是只能得这样的房舍,他这个主人怎么舍得。 俞槛如今比他更上心收徒的事,见他始终挑不出合适的人,倒勾起一片争竞之心,连家中的女子和出嫁女儿生出的孩子都想法带来,倒求着他相看。只是乐令前世在师父手里长大,根本就不记着做凡人时的事;这一世又是生在修真世家,每日在一处修行的都是资质上佳之辈,对俞家这些人哪里看得上眼。 他就在俞家慢慢看着,连兼养伤,日子十分清闲。如今身离着罗浮已不算太远,又不像在水宫时有阵法隔绝,不能联系外物,他终于有了工夫看看云铮的情形。 栽到云铮身上的魔种是阴阳妙化宗的高级货色,深种在元神之内,不仅他自己全无所觉,他师父洞渊真君竟也没察觉。仅仅百十年间,那魔种就已在云铮元神内彻底扎下了根。 他本身的真炁和元神也将此物认作自家元神,每日温养之功也要分一点给这真种,将其养得越来越根深蒂固。就算真有被发现的一天,以这魔种扎根之深,任是阳神真君之力,也不那么容易剥离此物。 乐令借着那粒魔种将云铮全身看了个通透,倒是惊喜地发现云铮这些年也没白白浪费,修为已到了突破元神中关的关键时刻,体内元婴隐隐松动,正要移宫到中府黄庭。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修为进境真是让人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主意太大,给他造成的麻烦太多了。 乐令遗憾地叹了一声,凝神紧盯着那元婴的变动,紧闭房门,静等了五天五夜。云铮体内神炁最细微的变动一一展现在他眼里,那破关移宫之难仿佛亲历,看到后头,他恍惚觉着不是千万里外的云铮在寻求突破,而是他自己。 即便这样偷窥再耗精力,乐令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直到那枚与云铮一模一样的小小元婴被神光丹气捧着撞开玄关上缘,于虚空中重新定位,投入在胸前正中的一处明澈空间,他才终于安下心来。 安下心之后,他便勾动魔种,转了转念头。 那被他紧束许久,在元神中缠成一个小团的魔种霎时暴涨,如根径般穿透元婴,在那片澄明虚空中孕育出一只心魔,代替云铮的神识控制了他的身体和真炁。 云铮蓦然睁开眼,眼中一片慌乱和憾恨,极力运功压制心魔,想将其从身体中驱出。然而移宫之后这一瞬,虽是他境界大增的时刻,也是他身心最软弱的一刻。那枚心魔紧缠进他的识海之中,魔种却控制了他一身真炁,叫他无法自主运功祛魔。 这副挣扎而不可脱,如蝴蝶被钉在墙上,颤抖着扇动双翅一般婉转凄美的模样,简直是太美妙了。 乐令吃吃地笑了起来,指尖抬起,在黑暗之中描摩着云铮五官轮廓:“我怕回去之后你要给我添什么麻烦,只好委屈你先睡一会儿,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亲自唤你醒来……做我的奴仆。” 云铮似乎能听到他的话,身体猛烈抽搐了一阵,喉头嗬嗬有声,眼神却渐渐涣散,终于闭目垂头安静了下去。 乐令也从入定中醒来,神色却是与云铮恰恰相反的轻松愉快。他从怀里拿出养着湛墨的魂灯,反复摩挲着光滑的灯身,嘴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