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鬼屋
除去不参加的女生，其余十二个人分成两组分别坐在等待区域。 这边四个女生凑在一起欢快讨论着即将要开启的鬼屋之行，有个胆大的女生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要不咱们组先进去吧？我要打头阵替你们探路！” 廖司航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应晗，从刚才分好组开始他就一直盯着某处发呆，耷拉着的眼皮和略微下垂的嘴角无不传递出消极讯号，显然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他收回眼神，对女生礼貌微笑道：“好啊，那我在最后，和应晗一起保护你们。” 这时鬼屋内再次传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应晗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镇静的表情下是拍起惊涛骇浪的丰富内心活动，他不禁开始为自己进入鬼屋后的表现而担忧。 真正进去后他能不能保护自己都是个问题，廖司航竟然还替他提出垫后前进的说法。 鬼屋出口传出渐行渐近的尖叫声，上一批进去的人们拥作一团从门口跑了出来，纷纷带着惊恐的表情站在原地大喘气。 十分钟过后，工作人员前来引导着他们六人向鬼屋正门前进，应晗抬手抹了一把脸，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被身旁的廖司航尽收眼底。 工作人员在门口将两个手电筒交到他们手中，打头阵的女生拿了一个，剩下一个廖司航正想顺手接过，刚才私下定好前进顺序的第四位女生拉住他的袖角，羞涩道：“廖同学，可以拜托你站在我的身后吗？其实我还挺害怕的，要是你能站在我身后就好啦。” 廖司航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拒绝，随即想到顺序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况且万一这个女生跟他谈判不成，转而直接跟应晗交谈的话反倒是难为了应晗。 反正进了鬼屋大家必定会挤作一团，他依然可以随时注意应晗的一切。 廖司航停滞在半空的手接过手电筒，转手递给了应晗，略带遗憾道：“那就麻烦你垫底了，可以吗？” 应晗那张本就没大有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没有抬手接手电筒，故作镇定道：“可以。手电你拿着吧，我用不到。” 廖司航的心像是被针刺穿了一样发出阵痛，他没想到自我的深思熟虑竟然忽略掉了应晗的单纯想法，他皱了一下眉头，想要习惯性抬起揉弄发顶的左手猛地攥成一个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的疼痛才唤起他的短暂清醒。 应晗在结束对话后便低垂下白皙眼皮，如蝴蝶羽翼般纤长的睫毛正随着不安转动的眼球微微颤动，脆弱的外表像个摆放在橱窗展示柜上，被贴上易碎品标签的精致瓷娃娃。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六人排队走进正门，身后的门重重关闭，一赌贴满黄色符咒的墙出现在眼前，身穿道袍的工作人员前来为六人解释鬼屋故事的前因，随后也退出正门。 几个女生格外激动，紧贴在一起讨论着鬼屋内会发生的事情，打头阵的女生鼓足勇气一把推开面前的门，一个脖子呈折断角度、浑身是血的人体模特猝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啊啊啊！！”四个女生纷纷抱作一团尖叫起来，应晗在人体模特和女生们尖叫的双重惊吓下狠狠地打了个寒噤，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廖司航的衬衫，攥住自己在这个鬼屋里的唯一救命稻草。 眼前名为停尸房的主题房间到处都吊着诡异的人体模特，期间还有一个NPC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吓得几人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尖叫。 廖司航在进入主题房间寻找门口的这几分钟内，三番五次都想回头跟应晗调转顺序，但应晗这个不懂变通的死脑筋一直坚守在他的身后，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一角不放，他怕自己一开口再吓着应晗，便只好时不时地回头观察身后的场景。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下只能看到手电筒的光束所照及的地方，昏沉的灯光搭配上一直萦绕着的恐怖配乐，其中还有尖锐的女声循环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众人继续向前探索着，狭窄的周围还时不时会有NPC突然窜出来吓人一跳，应晗在队伍中几个胆大的女孩子兴奋尖叫的同时，腿始终无法抑制地在打哆嗦，但还是鼓足勇气垫后转了两个主题房间。 探索完教室主题的房间后，众人终于在杂物堆积的角落里找到了可以出去的门，应晗在进到这个房间后心里一直莫名发毛，正当打头阵的女生把门打开时，身后紧闭的门不知何时被悄然推开，一个身穿制服的丧尸NPC突然一边吼叫着一边冲门口跑来！ 这个敬业的NPC需要将刺激贯彻到底，必须擦着众人的身体横穿整个教室，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本来应晗只是被吓了一大跳，但NPC飞速路过他身边时，坚决秉持着真人NPC的职业操守，冷不丁带着互动性抓了他的肩膀一下。 “啊！啊！！”应晗那点因恐惧而膨胀到极点的胆子被这个动作彻底吓破，他这辈子都没叫得这么大声过，求生的本能迫使他紧紧搂抱住身旁一具温暖的身体，恐惧的身体抖得像个筛糠一样，就差双腿也缠上去。 应晗把脸深深埋进对方鼓鼓囊囊的胸膛上不敢抬起，等那个NPC终于从杂物堆的门口离开屋内后，其余抱作一团的女生才唏嘘着分散开来，应晗也在紧贴的胸膛上听到了异常紊乱的心跳声。 他猛地一抬头，在手电筒昏黄灯光的照射下看到廖司航一半在明一半在阴的表情略显尴尬和无措，连耳朵也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似的，正双臂呈投降的姿势被他紧紧环抱着劲瘦的腰部，生怕双手触碰到一丁点儿他的身体。 应晗的脸上瞬间红得像个苹果似的，马上就松开了手臂，低声急促道：“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 他想找个漂亮点的借口以表示自己不是真的害怕，或者是没有丢掉沉默冷静的形象，但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就只有道歉。 刚才被心爱之人的柔软身体搂抱着的几十秒钟就像做了一场再美妙不过的梦，醒来却依然要面对这不温不火的现实，廖司航收回尴尬的手臂，清了清嗓子，磁性的嗓音在这座黑暗的房间内更显温柔：“没关系，不用道歉，我也被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吓了他一大跳。 自从上次经历了打伞的事情后，应晗时刻谨记着廖司航不喜欢被男生触碰这件事，这下倒好，他自己主动送了个满怀。 接下来的探索旅程中应晗没好意思再拉着廖司航的衣角，就算被吓得腿软也是努力憋着，偶尔再发出几声有违他给自己固化身份之外的尖叫声，最后搞得自己草木皆兵，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身体发抖，双眸憋得像小兔子的眼睛一样通红。 正当应晗哆哆嗦嗦着跟在廖司航身后时，前面前进的几个女生突然停下了步伐，应晗红着眼往前看去，门前有个身穿白衣的NPC挡住了大家的去路，伸着一根食指不只是在表达些什么。 有过鬼屋体验的某个女生立刻反应了过来：“啊，我懂了，他是要让一个人过去！” 剩下三个女生一听，纷纷向后面躲去，这下应晗成了站在最前面的人，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在玩什么花样，NPC冰凉的手突然一把抓向他的左手，惊慌之际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也立刻抓住了他的右手，他下意识地回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掌，两人一下子被NPC拉进漆黑的门内。 NPC打量着一起跟进来的廖司航，由于工作性质无法开口讲话，他看着应晗一张随时都能吓晕过去的苍白小脸，随即作罢，将一盏小灯交给了他，随后转身消失在黑暗当中。 应晗扑通乱跳的心脏刚才还被吓得乱撞，此时却因为两人独处更加慌乱起来，他眨着一双张皇失措的通红眼眸看着廖司航，廖司航深邃的酒窝在灯光下晕出两小块柔和的黑色阴影，坚定的目光像是喂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后将手搁置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别怕，我们走吧，等下应该就能跟她们汇合了。” 漆黑的过道不像外面那样杂乱，只有渗人的音乐回荡在耳边，应晗跟廖司航并排走着，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嗯？那个啊，没关系，”廖司航外在的形象如同平静的汪洋大海，总是无条件接纳外来的一切，他转变语气道：“不过……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等下团建结束后不如陪我逛逛街？” “好，我陪你。” 廖司航的主动释怀让应晗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他松了一口气，乱撞的心跳逐渐趋于平静。 两人在漆黑的小道内各怀心事走着，接下来的路途一直都是廖司航在前面开路，直到与其他人重新汇合，最后一起出了密室。 杨沁雪站在门口，看见应晗通红的双眼和苍白的嘴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将热水递给应晗，笑道：“吓得不轻吧？我在外面都听见你的尖叫声了，快喝口热水。” “嗯……可里面真的很吓人，你也要多加小心。”应晗很快接受了自己被吓破胆的事实，他喝了一口热水，温暖的水流顺着食管抵达胃里，无形之中冰凉的手脚也渐渐暖和起来。 应晗用生涩的语言跟杨沁雪描述着鬼屋里吓人的地方，廖司航镜片后的视线在应晗接过热水的手背和杨沁雪的笑颜之间来回打量了几圈，微微眯起的双眼中迸射出阴险的火花，他咬了咬后槽牙，忽然一反常态道：“应晗，我也想喝水。” “嗯？”应晗瞧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就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给，喝吧。” 廖司航的心情略显和缓，对着刚才应晗喝过水的位置将剩下的热水喝得一干二净。 应晗出了个鬼屋后像是被打开了语言机关，趁着杨沁雪还没进去，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提醒她哪些地方该注意，廖司航在两人身后将手里的纸杯当做泄愤的工具，狠狠捏得变了形。 等到杨沁雪那组也玩完鬼屋后，社长提议大家去KTV唱歌，有几个被吓得不轻的女生纷纷表示没那个心情再唱歌了，廖司航见状也偷偷领着应晗提前结束了团建。 说是逛街，其实就是应晗陪廖司航买了件衣服，收银台刷卡后需要签字，应晗突然发现廖司航在小票上用左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由于距离问题，他只能看到“廖司航”三个字写得非常板正，与他写在本子上的字迹完全相反。 应晗转念一想，每个人最熟悉的字便是自己的名字，可能廖司航为了能签名好看一点，特地练习过自己的名字。 两人并肩走到室外时，天空中突然飘起几滴小雨，本以为只是毛毛雨，没想到几秒过后乌云中突然降下瓢泼大雨，一下子将两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应晗哪里还顾得上廖司航，赶紧急匆匆跑到商场里躲雨，他只穿了一件T恤，不得不缩着肩膀、佝偻着腰，怕被他人看出胸前的异样。 廖司航只瞥了他一眼，便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披到他的肩膀上，他赶紧小声道谢后将衬衫的扣子一扣到底。 淋成这副落汤鸡模样，就算打车也不好意思浑身湿哒哒地坐在车上，应晗想起自己早上不带伞的侥幸心理，多少是被那时的晴朗天气戏弄了一番。 廖司航从刚才进来后就一直在低头鼓捣手机，应晗正思考着该怎么回家，廖司航忽然提议道：“要不去我家换身衣服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眼下除了换身衣服，也只能在商场坐着晾干，应晗犹豫了几秒，在廖司航那双盛满银河碎星的期待双眸中，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